唐无安

孤光自照。

【诗五】吻红

一个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于少女成长的故事。


——去吻那片红。


“他嘛?”

五重咬着吸管小小地嗤笑一声,深红色又密又长的眼睫翘起石蒜花瓣的弧度,扔过来妩媚又无辜的一眼。

她还是青桃一样的少女,除了自己心里那点幼稚规则承认的人之外,其余一切均报以不动声色的蔑视。

那个吧台前的男人当然归类于后者。白衬衫low到爆了,黑西裤蠢得上天,上个世纪般款式的皮鞋看到她要反胃,浑身上下只有脸还看得过去,居然还笑的如此之傻。

如果非要挑个优点,选香水的品味似乎还说得过去。那款Signorina的弯月优雅含蓄,在灯红酒绿的场合就多那么一点衣冠禽兽的暗示。

算啦。五重捋一捋头发,冷眼扫过一干形形色色。衣冠禽兽就衣冠禽兽,总比愣头青要好。


诗人面前突然多了一双漂亮的小女孩的手,指甲干干净净,月牙一般。

小女孩说:“呐,我请你喝杯茶?”






你还不会抽烟呐。


眼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姑娘长指甲上有石蒜的花样。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纤细妩媚,抬眼之间顾盼生辉。比起当年那个青桃样的少女,五重这些年也算多少成长了些。酒红的发丝从腰剪到肩下,红裙兼有年少靓丽与优雅得体,一双漂亮高跟鞋把那对圆润的脚后跟裹进漆皮里。但诗人看到她眼里仍然有热烈盛放的石蒜花丛,像十六七岁辉煌热烈的夕阳。他就知道五重一点也没变。她还是那朵花儿,开得冷冽与炽热融为一体。老话讲的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诗人在心里掉一个书袋,暗自想苏文纨看到她是否会嫉妒到丢下得体端庄。

狐狸看玫瑰花的同时玫瑰花也看他。她敛了点锋芒毕露的刺,也不得不在坎坎坷坷里认清楚只有极少数的天生丽质能抵得过妆容精致,凭着一张素面傲视群雄的人果然只有那么几个天赋异禀,而她不过是造物主颜色薄施。所以也慢慢购置进各样描眉画眼的需求物,学会把粉底抹匀眼影上的有层次。她自认天生那一点执拗倔强长在骨子里,却也承认不过几年,成长早让青春期少女的世界地覆天翻。而诗人就不一样了——他活得好似一根定海神针,而他那只貌美如花的妖猴喜好上课补眠没在菩提祖师那学到家,面上嚣张放肆一个不落,红指甲拈起纤细烟杆吐出灰蓝色的漂亮烟雾,内里虚成大雨里的小石蒜,怎么也撼动不了架海紫金梁表里如一的AI笑容。她早就不以那一眼品评人心了,也学会从细节捕捉和俘获风情。

比如今天诗人的袖口是石榴石,而堂堂一个中文系教授,不至于近十年间只可着一瓶Signorina的弯月。


除非映在他心上的月光,是一抹赤忱的艳红。





五重也渐渐开始体会到人世无常。


她抬手抚向自己眼角。指腹下的肌肤仍然细腻光滑,却透着面对岁月洪流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在恍惚间想起把身躯泡进处女血液以求青春永驻的女爵。

或许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优雅地老去。有的只不过是在弹指一瞬间的黄沙蜃楼里认命的无可奈何。

那他呢?

当月光落在她的窗台,四周静悄悄的深夜里,五重总不可避免地想起会吟诵举杯邀明月的男人。乘风而来的玛丽阿姨,他则是乘月光而来的诗人先生。

年少的时候诗人曾邀请她跳舞。五重那时瞧不起缠缠绵绵的舞步(其实是她有自知之明的笨手笨脚,诗人那天穿了新皮鞋,不舍得踩得太脏 ),现在却也怀念当年月色,如果有幸共舞一曲,是否会有热切如安徒生笔下红舞鞋。

那一天有好月色,五重裹在薄薄的西装外套里匆忙回家。路过一家居酒屋,隐约飘出来樱桃酒的香气。

鬼使神差,她从从容容地踏步进去,成竹在胸地坐到白衬衫身边。

她解开长发放下公文包,揉一揉扎紧的头皮,暗红色蜷曲的发丝散落如波浪的瀑布。

五重说嗨好久不见。

诗人转头温柔说好久不见,我的小石蒜。

五重扑哧一笑,眉目生动,一如当年。


评论(12)

热度(31)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